纪念天堂的爷爷

一别，便是永别；一忘，便是死亡

2号突然接到母亲电话，爷爷走了。走的太突然，虽然知道会有这么一天，但没想到的是这天来的这么快来的这么快。我还以为爷爷能再熬过这个冬天，熬过下个春天，以及下年的冬天。接到电话的瞬间，眼泪止不住的就往下留，无力感瞬间涌满全身，感觉就像自己身体的一部分也已经死去。爷爷102岁了，也许这是个喜丧，也许不是。爷爷颤颤巍巍走完了自己的一生，有很多事情已经不再清晰，甚至已经完全失去了记忆。大伯，父亲不知道是不是还能清楚记得爷爷的过往，随着时间流逝，这份记忆会越来越少，直至消失！这才是最可怕的。爷爷走了，记忆才是爷爷能留在我们身边的唯一陪伴。当一个人生命走到尽头，又被所有人遗忘，那他就是真的死亡了。

对爷爷小时候的记忆已经完全模糊，只记得还是孩子的时候，是爷爷带着我和妹妹在街上玩。过年时候，我想玩炮，爷爷给了五毛钱，我买了一盒蜜蜂一样的炮仗，黄色，会旋转，转弯再响，然后爷爷鄙视的说我这有什么好玩的。小时候喜欢渣渣渣的在爷爷奶奶身边。爷爷就很不耐烦，说孩子应该文静一些，用词也不是很准确，说你别一直叽叽喳喳的，这样别人会说你这孩子听文静的。那时候我还在心里嘲笑爷爷不会说话，现在想来，一个没有文化70岁的爷爷，身体健健康康，能一直陪伴着你是件多么幸福的事情。每年三月会，爷爷也会带着我去姑姑家，爷爷喜欢看戏，但是我老是早早花完了零花钱，闹着要回家，爷爷多少有些抱怨的带我回来，因为自己不敢回来路上要路过三个坟园。

小学的时候，每年爷爷奶奶生日，姑姑们都回来我家，给爷爷奶奶带很多好吃的的，爷爷奶奶都会把香蕉还有老式的月饼给我吃，这是那个年代最好的回忆。再小学时候有个晚上，跟朋友贪玩，晚上不敢回家就跑到爷爷奶奶家里睡，前半夜还觉得新鲜。到了后半夜开始害怕，害怕躺在身边的爷爷如果他死了，会吸走自己的灵气导致自己死掉。这想法真是可恶至极，伴随着这样的恐惧，我哭着让爷爷把我送回了家。现在依稀记得，爷爷奶奶已经搬出了我家，在东边自己开了个菜园，盖了两间屋子，在我上小学中学高中的时候，爷爷奶奶俩人又走过了十多个春夏秋冬。某年，一个拉麦子的车倒在了爷爷屋后院的庄稼里，爷爷帮忙推车又指挥倒车，毁了不少玉米，后来车顺利出来，男人给爷爷说，老爷子，你这热心肠的人都少见，你看看你这装机多少钱我给你出个钱。不善言谈的爷爷，只是摆了摆手，接下了男人递过来的烟。高二那年，学校组织看电影，暖春，里面有个镜头是爷爷掏出来手绢，里面有几毛钱，那时候想起来爷爷也有个差不多的‘’钱包‘’。心中不免感慨，人生，这俩字真的好重，好长，有一路要看的风景，要走的路，要离开的人。高二厌学，爷爷的一只眼睛出了问题，大姑带爷爷到县里做了检查，需要做个手术，我刚好借着这个空档，退学，说是陪着爷爷奶奶做手术，其实就是为了出去通宵上网，连钱都是奶奶偷偷给的。等手术完，爷爷的眼睛依旧没好，爷爷说，这先生的技术不行，也没有过多的言语，就回家了。

再后来，上了大学，回来的也少了，过年回家的第一件事，就是去看看爷爷奶奶，还好爷爷奶奶身体还行，只是漫长岁月，爷爷奶奶终究还是越来越老。等到了工作，偶尔回家看看爷爷奶奶，给他们留点钱，买点礼物。奶奶每次都说不要，你这是叫你奶奶心里难受呢。可我们又能给他们什么呢，本就不善言谈的爷爷，没有给我们讲过自己的小时候，自己的过去，自己的经历。也没有那么多能聊的话题，再加上越来越长的年纪。孙子，终究还是没能让爷爷奶奶享到天伦之乐。有时候，我也在想，对于爷爷奶奶这辈儿人，他们的天伦之乐会是什么。儿孙满堂，孩子成家立业？这些都有，但是总觉得还是缺点什么。我想，最多的还是这个不孝的孙子，拖累了他的二儿子，没让他多在家尽点孝道吧。现在想想，爷爷奶奶这辈儿人，儿子女儿也都成家了，无论过的如何，他俩作为父母的责任已经圆满完成，剩下的仅仅是在等着离开的那一刻。如果儿女多陪陪他们自然是好，但是活着容易，生活缺很艰难。

最近几年和爷爷说的最多的话，就是爷爷问我在哪工作，人家给几个钱啊。人家管饭不管。可能在爷爷心里，孩子在外有个有工资的工作，能吃饱饭就行。可是现实又是如何是爷爷想不到的，也是爷爷奶奶无法理解的。再后来回来看爷爷，爷爷已经不认识我了，或者说，脑子里偶尔有那么一点记忆。只是知道这是自己的孩子，脑子里剩下的可能只有两个儿子了。路没有尽头，但是人的生命总会有个时限。听着父亲电话里的哭腔，我也知道这次回去，也就是只能见爷爷最后一面了。剩下的只能是回忆。去火化前，大伯抬着爷爷的遗体说，大儿，你别害怕，我们路上慢着点。生平，见过大伯两次掉泪，一次是老大要去接亲的时候，大伯说，孩儿，嫩爹都等了三十多年了。第二次就是爷爷走。父亲早就哭成了泪人，为了这个不争气的儿子，常年在外，只有假期才回来几天。临了，回来就是自己父亲的葬礼。爷爷生前最怕火，本想多熬几年能熬过去，可是到了还是没有熬过这该死的政策，等火化完，爷爷就真的彻底离开了我们。等下葬，大伯说，奶，俺大儿来陪你睡觉了。爷爷是孤儿，去舅老爷家的路上扔了一只引路鸡，希望爷爷能找到他的亲人们。

天伦之乐？谁也不清楚这份乐到底是啥，是自己身体健健康康，寿终正寝不拖累自己的儿女？还是儿女能尽孝陪在身边？不清楚爷爷到走有没有什么遗憾。大伯还在自责爷爷走的时候，自己没在他身边，说不定爷爷能再对他说点什么。但是爷爷那时候可能也说不了什么了。只是临了，身体难受一直在抓胸口，可能是卡主了一口痰，也可能是心脏在一点点停止跳动。无论安详与否，爷爷已经走了。回家再也看不到他了。希望爷爷走了能见到自己的亲人，自己的养父木，还有自己的亲生爸妈兄弟姐妹吧。

姑姑说，爷爷一辈子都是苦命人，8岁的时候从一个狗嘴里抢到了一个要饭碗，逃荒到了这个地方，后来娶妻生子，有三个女儿两个儿子。又辛辛苦苦嫁了闺女，给两个儿子娶了媳妇。年轻时候，爷爷去拉煤，从家拉着车子，拉倒平顶山再回来。姑姑说，有次她去接爷爷，下大雨，爷爷一直守在自己闺女身边，眼都没有合一下。可见，爷爷是多么称职的一个父亲，偶尔爷爷也会想起自己的亲生父母，不知道会不会从倪萍的节目里跳出来，说找找自己。但是对于这个家，爷爷奉献了自己的一辈子，没拖累过儿女，有一手捏脚的手艺，造福了多少个崴脚骨折的老少爷们。时代的洪流滚滚而过，一个好人，还是走完了自己的一生。葬礼在雨天，没有多少人来吊唁，没有鸿大的场面，只有可靠的大伯，满心愧疚的父亲，还有两个难过的女儿，三个不孝的孙子和一个孙女，当然还有一直寒风里跪着的儿媳，孙媳，爷爷最后的路，我们陪着他走完，直到爷爷长眠。爷爷这一路就像那天的天气，阴晴不定，泥泞坎坷，又苦又漫长，爷爷走了，睡下了。

以前的时候不知道人生是什么，现在的感悟到，酸甜苦辣，就是人生，这本就是人生的样子。有开心，有难过，有离别也有相遇，有不甘，有遗憾，更有收获，也有幸福。这漫长的路上会有各种各样的情绪充满你的大脑，时间在赶着你走，你的经历，你的过去，你的亲人，都在一步步的往前踱步，希望以后的日子，再没有遗憾，尽自己的最大努力，过好每分每秒吧。

最后希望爷爷，一路走好。孙子，在这里希望你在天堂能见到你想见的每个人。等熬完这半生，我还去做你那淘气的孙子。